碰到这样的故障，中国航天人会怎么办？

2024年8月6日，鹰酱国家航空航天局宣布——将下一次载人航天发射——即Crew-9宇航员乘坐SpaceX的“龙”飞船飞往国际空间站的时间——推迟至少一个月。而2024年8月7日，NASA又宣布：考虑让目前滞留在国际空间站/波音公司星际客机的两名鹰酱宇航员，随Crew-9的宇航员返回地球——大致时间是2025年2月。这意味着国际空间站的2名鹰酱宇航员，还要熬过一段艰难而漫长的时光。

时间回到十年前，NASA为宇航员往返空间站的飞行做了相当稳妥的两面下注——同时订购了波音公司的星际客机，和马斯克SpaceX 的龙飞船。为此向2家公司各支付了数十亿美元。

兵器迷点评一：延迟

2014年NASA授予波音42亿美元的合同完成“星际客机”飞船的开发，波音当时豪言——飞船将在2017年底前完成载人飞行的准备工作。

同年，NASA授予SpaceX公司26亿美元的合同开发龙飞船。

2020年，SpaceX的龙飞船首次载人飞行。2020年8月3日凌晨2点53分左右，SpaceX载人龙飞船成功溅落在大西洋面上。迄今为止，SpaceX已经完成原定合同规定的所有六次载人航天任务。

对比之下：波音的星际客机则由于软件和其他问题，载人飞行一再延误。

星际客机飞船，高3米，直径4.5米，空间有11个立方米，重13吨，配备了28台发动机，满载4人。

回到鹰媒的报道：

比签署合同时的计划延期七年，比马斯克的龙飞船延迟了近四年后，2024年6月6日——也是NASA8月6日最新延期声明整整2个月之前——鹰酱宇航员巴里·威尔莫尔和苏尼·威廉姆斯——

终于（在6月5日）乘坐波音“星际客机”飞船 ，即CST-100号，6日飞抵国际空间站——开启了“星际客机”的首次载人试飞。

原定返回地球的时间，是6月14日。

但是，飞船却在发射、对接以及驻泊国际空间站期间，出现了两大故障——

1 氦泄露：飞船在执行任务期间多次出现，推进舱高压气体输送管道的氦气泄漏问题。

2 推进器失灵：与国际空间站对接时，出现5个推进器失灵

上述推进器故障和氦气泄漏等问题，导致返航时间一再推迟。

原先估计的6月14日，很快就没人再提了，变成了7月初。

发射一个月过去了，7月10日时，61岁的前鹰酱海军上尉、飞行指挥官巴里·威尔莫尔和58岁的前海军军人苏尼塔·威廉姆斯在Starliner表示：他们顺利测试了一种“避风港程序”，如果他们需要突然从国际空间站脱离，他们会躲在星际客机内部。两位宇航员对顺利返航——尽管遭遇了意外——“绝对有信心”。

然后，返回又延迟到7月底——NASA说，NASA此前说，“星际客机”最多可在空间站对接45天，即到7月21日。

快到7月底时，NASA改口说，飞船和空间站上的各种补给物资——足以维持到8月15日。而且，“在特殊情况下”，波音星际客机也可依靠备份系统等，延长对接时间至90天到9月4日。目前，国际空间站共有9名宇航员。

NASA拖来拖去——不就是为了等待波音公司解决故障，好再次发射啊。

可是，波音公司星际客机飞船的故障，在地面测试试验迟迟仍未完成。NASA认为其不够安全，因此不得已，将返回任务交给了马斯克的龙飞船。

NASA下一次载人发射任务，原本定位为8月18日，由鹰酱马斯克的太空探索技术公司SpaceX“龙”飞船，将Crew-9的4名宇航员送到国际空间站，并接回4名Crew-8的宇航员。（兵器迷注：国际空间站有2个对接口适配鹰酱的飞船——目前都已被占用。除了“星际客机”必要时可以为Crew-9的到来脱离空间站让出这个接口——另一个接口停靠着为国际空间站运送补给的SpaceX公司“天鹅座”货运飞船。）

然而，就在2024年8月6日，NASA声明中说——Crew-9搭载的“龙”飞船最早发射时间——要到2024年9月24日。

在此期间，星际科技停靠在国际空间站码头上，增加了国际空间站的总体质量，为此需要多耗燃料进行轨道维持。对整个空间站都带来了负面影响。

但这不妨碍NASA乐观的认为凡事都有好的一面——NASA表示，也希望这个延迟，可以给波音公司更多时间，分析“星际客机”飞船的故障原因，以尽早确定“星际客机”机组人员的返航时间。

兵器迷点评二: 故障

航天探索是最危险的事业，新型航天器出现故障，也属正常。

但是，星际客机这次的问题，这些可以致命的故障，并不完全是命运对波音公司的偶然捉弄——

2024年5月6日，星际客机首次载人试飞发射过程中，半人马座上面级氧气释放阀读数出现异常，发射任务在倒数计时的最后时刻被取消。此后，飞船就出现了氦气泄漏问题，导致发射任务被推迟了数周——波音公司本应当抓住这次机会，严格检查，彻底排除隐患。

可是，波音，错过了。

在没有彻底查清故障原因，更遑论消除故障隐患的情况下，就放行了这次载人首飞。波音的理由居然是——“泄漏的速度是稳定的，泄漏的流量也是可以被接受的”——因此照常发射。

航天事业，没有可是，只有于是——

于是——2024年6月5日发射后，波音飞船出现了四次氦气泄漏。第一次和第二次是发生在发射过程，第三次泄漏发生在6月6日，星际客机已经在与国际空间站对接。而第四次泄漏发生在6月10日。

波音首先声称：氦气泄漏跟密封圈质量有关，后来又说是高压氦气管道的钛合金材料是由兔子公司制造的“次品”，甚至在2024年7月供应商发出请求，要求他们提供自2014年以来的兔子钛材料记录。但溯源调查结果显示，有问题的材料，其实是来自A3的公司...

平心而论，波音的星际客机飞船并非一无是处——比如，星际客机有28台发动机，有一定互为备用的冗余性。所以在对接空间站时，虽有5台发动机同时下岗，波音工程师仍然可以在远程修复-重启故障发动（目前已有4个被重新激活）机时，启动冗余发动机，成功对接了国际空间站。

问题是：飞船返回舱再入大气层时，要经受1600℃高温，飞船表面形成隔离气体层，造成通讯中断6分钟的“黑障区”。因此返回舱的再入姿态角度必须非常精确，所有系统必须做到正确精准操作和控制，否则就是船毁人亡。因此，上述故障复现的危险性，就不能不彻底排除了。

令人啼笑皆非的是，在这样的情况下，就在对接空间站5天后的6月11日，波音公司仍然信息十足的宣布——该航天器正在经历五次“小小的”氦气泄漏——但剩余的氦气足以执行返回任务。 波音公司称仍对“星际客机”飞船有信心，相信它有能力与机组人员一同安全返回地球。

对此，面对NASA负责太空运营任务的副局长明确表示——波音“星际客机”的安全性仍存在不确定性——2024年7月，NASA在新墨西哥州白沙进行的推进器地面试验，发现“星际客机”的推进器过热，导致聚四氟乙烯密封件膨胀变形，限制了推进剂的流动，进而削弱了推进器功率。

但，这些是否真的就是问题根源？比如：

推进器为什么会过热？为什么其它大部分推进器不过热？

过热导致密封件变形是否是过热造成的唯一或主要影响？

密封件变形是否是推进剂流动受限的唯一或主要原因？

推进剂流动受限是否是推进器失灵的唯一获主要原因？

....

所有这些问题之间是否存在关联和怎样关联，这些关联是否是因果关系？

大量的问题纠缠在一起，使得NAS内部对最终答案，仍然存在很大的争议。

兵器迷点评三：归零

咱们回头看看：碰到这样的故障，中国航天人会怎么办？

我兔航天对待发现的故障或故障苗头，采用的工作方法就是业界闻名的“归零法”。

根据1997年10月，原航天工业部总公司编制下发的《质量问题归零五条标准宣传手册》即，航天质量问题归零“双五条”，质量问题归零，分为技术归零和管理归零两个方面。

质量问题技术归零的五条要求:定位准确、机理清楚、问题复现、措施有效、举一反三。

质量问题管理归零的五条要求:过程清楚、责任明确、措施落实、严肃处理、完善规章。

我们举个实际发生的栗子，某年某月某日某发射场，某次任务中——

按照流程：卫星上箭安装发射前，一个操作工程师进去做最后检查。

现象：现场的监督人员发现，操作工程师最后检查出舱后，却又第二次钻进去看了一下。

追问：监督人员觉得奇怪，立刻询问二次返回的原因。操作工程师承认：感觉——仅仅是感觉——自己腰带似乎剐蹭到了什么。

追因：经查，其金属腰带扣，和卫星主发动机，发生了极其轻微的剐蹭——这就严重了。

检修：任务暂停，再次检查卫星，再次检查发动机。

这就完了?

不能够啊，那还叫归零？往下看——

复现：再让他钻几次模拟仓，又出现类似剐蹭现象。

深究：为什么之前的操作，也戴了腰带，就不会剐蹭呢？

前情：操作工程师母娘来了，家里伙食好——工程师贴膘了——

就此，根由终于找到。

补漏：修改工作规程：所有进星上箭检查工程师——

1 称体重

2 量腰围

3 进入现场要安检。

这，总完了吧——还没有——

完善：今后，工作服也改为松紧带的，取消腰带和金属卡扣，从源头就彻底消除事故隐患。

至善：这是人机界面问题。因此举一反三，重新梳理其它类似操作环节：操作高压器件的放电危害？手上油脂的危害？头发进入精密仪器的危害，手套是否有二次污染的危害，等等......

这，就就叫归零法——

无论问题表现为什么具体现象，都要退回到原点。归零之后，从经验开始，从新的认知边界出发。不停地追问为什么，不惜动员一切资源，去发现现象背后的本质，最终彻底解决哪怕是一个再小的问题。

数十年来，质量归零；从始至终，坚持不懈。

世界上怕就怕“认真”二字。由于中国航天人出色的管理创新，国际航天届对此叹为观止。2015年，国际标准化组织参考中国航天质量问题归零管理办法，发布了ISO18238:2015《航天质量问题归零管理》标准ISO 18238:2015。

Space systems — Closed loop problem solving management，最终形成了质量问题归零制度化、标准化和规范化管理。

这是中国航天界，为世界航天系统，和所有系统工程类产品和复杂质量问题的改进，做出了中华民族的宝贵贡献。

看看我兔航天人如临深渊如履薄冰，再回头看看波音公司的唯我独尊迷之自信，不由得让人想起大刘那句著名的哲言：

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——傲慢，才是 。

兵器迷点评四：亏损

2024年8月2日，迟迟未能接2位宇航员返航的波音公司，怨妇一般的宣布——花光了42亿NASA合同款不算完，“从2016年起，波音公司已经在“星际客机”项目上的累计亏损——已达16亿美元。更甚——我们波音为了本次返航推迟，又承受了1.25亿美元损失。”

这意思不外就是——“我亏啊，我难啊，我冤啊”。

然而，在这份充满“$”的声明中，人们很难看到，波音公司对2个月前满怀信任与希望登上星际客机的那对男女，其长期所处之艰难处境的忏悔和自责——两位资深宇航员：他们该有多难，他们该有多冤——

没错，在星际客机飞船项目上，波音是亏了，亏大发了——

他们，亏心啊！